枉顾正妻、侧室伦常,岂不是要掀翻天地”。
文渊阁中,气氛凝滞,如今身处深寒冰川之内,又落针可闻,良久,杨士奇才带着探究之意,开口道:“明达,这些奏章,你看怎么处理?”
李显穆脑海中一直在疯狂闪过无数前因后果,这件事甚至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听闻杨士奇询问,他抬起眼,带着莫名的语气,“士奇觉得呢?”
杨士奇试探道:“这些奏章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此事兹事体大,不如询问过陛下再做决定?”
李显穆瞳眸更幽深了几分,望向杨士奇,让杨士奇只觉有些发抖,好象心底的想法都被看穿了一样。
李显穆又望向其馀几人,杨荣面上、眼底都带着焦躁之色,杨溥若有所思,却不知在想什么,黄淮满脸担忧,金幼孜带着几分焦急、视线则不时往其馀几人身上看去。
这小小的一个内阁,众人心思却繁杂的很,利益诉求各不相同,今日之事,态度自然也各不相同。
“诸位觉得呢?”
“不妥!”杨荣当今第一个开口,沉声道:“询问陛下,岂不是将此事甩锅给陛下吗?
让陛下直面大臣的反对,那要内阁干什么?
诸位,我等从永乐朝就历事阁臣,若是内阁势弱,我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言万万不可再说。”
杨士奇眉眼下合,“子荣所说有理,是我方才失了分寸,只是此事如今声势极为浩大,怕不是我们内阁能压下来的,徜若日后被扣一个阻隔内外、隔绝圣听的罪名,那可就不好了。”
内阁众人脸色一变又一变,堪比四川变脸。
杨荣说的很有道理,内阁权势如今权势是很大的,内阁大学士在外面,甚至隐隐在尚书之上,在士林之中,声望卓着。
但正因此,才更需要声望来支撑,若是名声坏了,那日后必然寸步难行。
李显穆脑海中的头脑风暴终于缓缓平息了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一件不涉及利益的事情,一般是不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的。
通过他的分析,这件事的疑点非常多——
首先,朱瞻基和大臣们的关系是相当不错的,太宗皇帝时期就为官员们加俸禄,而且不象是洪武皇帝那么严苛,而后到了仁宗时期,再一次提高俸禄水平,朱瞻基登基后,再次提高了文官地位。
君臣之间相处的相当不错。
从政治层面来看,双方之间有深厚的互信水平。
人都是将心比心的,一般来说遇到这种皇帝,不说忠诚效死,但在许多事情上,也不至于给皇帝添堵。
所以这件事就不可能冲着反对皇帝去的。
第二,胡皇后没那么大的声望和势力,能鼓动这么多的朝臣为她发声,孙贵妃一个后宫女人,也没有那么坏,招致这么多人反对,所以这件事虽然是围绕废后而发生,但却和这两个当事人没什么关系。
第三,难道真的是因为皇帝宠妾灭妻吗?难道真的是大臣们突然要捍卫伦理纲常,于是不惜和皇帝对着干吗?
谁信谁傻子,历史上废后、废太子,其背后都是双方利益集团在争权夺利,从来就没有真的为了捍卫纲常而发生过大规模的君臣对峙,这次也不会例外,所以这一条也不成立。
那么这件事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李显穆的目光微微凝起,不经意的扫过这些奏章,这些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沛公是谁?
是他李显穆!
他们表面上是反对孙贵妃,实际上是反对支持孙贵妃的自己。
这是一次针对自己的政治攻讦。
朝野之中,一直以来都隐隐有些党争的迹象,只是李显穆崛起的太快、太高,又因为李显穆各方面都太过于干净,做事一向都不留把柄首尾,且一直都占据着各种道德的至高点上,让对手无计可施。
只有这件事,给了政敌机会,因为这件事,从理论上来说,李显穆的确是不占理。
于是早就被压抑了十年以上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口子,那些朝野之间的反对派,瞬间意识到了,这是他们绝无仅有的机会。
下次再想要找到这么绝佳的机会,当真是要猴年马月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显穆心中疑虑顿时消散一空,这世上单独的一件事,可能是偶然,是完全没逻辑的,是某一个人的心血来潮。
但现在这种滚滚大势,那便必然是早有力量在积蓄,是一定符合逻辑的。
如今他分析出来的这一套逻辑,就能够解释当前的一切,分析出来后,他顿时心中一松。
既然知道了原因,那便有解决之道。
李显穆再次抬眼扫过内阁中几人,这几人可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尤其是杨士奇,会不会也想到了呢?
如果真的想到了,那方才杨士奇想要让皇帝来做决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内阁首辅的内阁次辅不是好内阁次辅。
虽然这些年和杨士奇相处还算是比较愉快,但李显穆一直都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