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天大的喜事,我能不高兴?”马皇后瞪了他一眼,“当年雄英没了的时候,你夜里在书房唉声叹气,我隔着窗都能听见。如今孩子好好地回来了,咱们这一大家子,谁不高兴?”
朱元璋听着她的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是喜事没错,可未必人人都高兴。”
马皇后续茶的手猛地一顿:“你是说,吕氏?还有允坟?”
“吕氏这些年在东宫,一直把允坟当成未来的储君培养,宫里宫外的人脉也攒了不少。如今雄英认祖归宗,成了名正言顺的皇长孙,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可就都要变了。”朱元璋淡淡道。
“不至于吧?”马皇后皱起眉头,“雄英是允炫的亲大哥,当年允坟还小的时候,雄英也常带着他玩。朱元璋轻轻叹了口气:“妹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皇家的事?寻常百姓家,兄弟间尚且会为了几亩薄田争得面红耳赤,更何况是这皇宫里,是关乎储君之位、大明江山的事。”
马皇后听得心头一沉:“都是好孩子啊,允炫自小懂事,跟着标儿读圣贤书,待人也谦和;雄英更不必说,吃了这么多苦,却半点没怨过谁。难道就因为一个皇长孙的身份,往后这东宫,就不能和睦了?”“不和睦,倒也不要紧。”朱元璋眼神里带着几分深不可测,“皇家里头,适当的制衡未必是坏事。若是一方独大,没了约束,反倒容易出乱子。雄英恢复皇长孙身份后,手里的权柄自然会重些,可咱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独大下去。”
“重八,你想干什么?”马皇后惊问。
朱元璋却只是笑了笑,伸手拿起案上的暖手炉,递给马皇后:“天儿冷,别冻着。放心,咱做这些,都是为了大明的安稳,也是为了雄英好。至于具体要怎么做,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燕王府。
朱棣刚从宫里回来。
徐妙云早已让人温好了热茶,亲手给他斟了一杯,又给一旁坐着的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兄弟添上“父皇下旨,年末太庙祭祀,让朱英认祖归宗,恢复皇长孙身份,做回朱雄英。”朱棣道。徐妙云眉头微蹙,轻声道:“这天,还是来了。”
东宫格局变动,连着藩王府的处境也得重新掂量。
坐在下首的朱高炽身,看向朱棣:“父王,你不是一直不赞同认回朱英,怎么今日倒没在太子面前说句话?”
“父皇的圣旨,我能咋办?朝堂上吕本、李善长劝了两句,都被太子顶了回去,我要是再开口,岂不是触父皇的霉头?索性一句话没说。”朱棣无奈道。
朱高低笑一声:“也好。朱英回了东宫,让他们兄弟俩在京里斗去。”
朱棣缓缓点头,目光扫过三个儿子:“我们管不了他们东宫的事了,过完年,咱们一家就回北平去。”“是啊,回了北平,咱们就苟在藩地好好发展,积攒实力。”朱高炽眼中精光闪过。
“苟在藩地?”徐妙云瞪了朱高炽一眼,“你最近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朱高炽嘿嘿一笑,耸了耸肩,没再多辩解。
朱棣对三个儿子道:“你们三兄弟也该准备准备,回北平之后,该怎么干,心里都得有谱。”“父王放心,我们都在准备呢!尤其是格物院的那些新物件,火炮,火枪,都得想法子带些回去。”朱高煦道。
朱高炽接着补充道:“不止是物件,连人也得搞些回去。”
朱棣听着两个儿子的规划,脸上露出了笑意,朱高燧虽话少,却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大年三十。
太庙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早已按品级列队。
密密麻麻的队伍从太庙正门一直延伸到午门方向,官员们大多敛着神色,呼吸都轻了。
谁都清楚,今日的祭祀不寻常,除了告慰先祖,更要见证朱英认祖归宗。
高台上的祭祀区早已布置妥当。
最前方的祭位前,燃着三炷一人高的檀香,烟丝袅袅升起,衬托气氛更加庄严。
朱元璋身着龙袍,站在高台最前端,身后紧跟着太子朱标。
再往后,是燕王朱棣,他穿了件深色蟒袍,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百官,看不出太多情绪。
朱棣身后,便是朱英与朱允效。
“吉时到,祭礼始!”
随着赞礼官清朗的唱喏声,编钟与大鼓的声音骤然响起。
百官齐齐躬身,双手握笏,屏气凝神。
朱元璋抬手整理了一下冕旒,接过香炉,转身面向太庙祭位,先是屈膝躬身,再缓缓跪下,随后行三拜九叩之礼。
百官皆随他俯身跪拜。
上香礼毕,两名内侍又端着酒爵上前。
朱元璋接过酒爵,先是举过头顶,对着祭位敬了三敬,随后缓缓洒在祭台前的青石板上。
献爵之后,赞礼官再次唱喏:“读祝文!”
“维大明洪武二十一年除夕,谨以太牢之礼,告于皇考皇她、列祖列宗之前:蒙先祖庇佑,大明定鼎二十有余年,四海渐平,生民安业……今骨肉离散有年,幸得天佑,终得归宗,谨以告慰,愿先祖鉴之,护我大明永固,子孙绵长……”。
祝文读完,朱元璋转身面向百官。
百官们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