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韫玉懒得理刘氏,看着张素芬轻声道:“娘,我口渴得紧,能否给碗水喝?″
张素芬见她如此柔顺,想起方才她那认命般的低应,心下更是复杂,带着几分补偿,转身去桌边倒了碗温水。
石韫玉接过,仿佛真渴坏了,喝得很急。
喝完后伸手递回去给张素芬,在对方快接到的时候,提前松了手。那陶碗“噼啪”一声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作死啊!”
刘氏顿时跳脚,心疼那好好的陶碗,“你个败家玩意儿!这还没当上奶奶呢,就先摔东西!”
石韫玉连忙道歉,“是我没拿稳,我这就收拾。”说着,她不等刘氏再骂,立刻蹲下身,去拾那碎片。张素芬也弯下腰想帮忙。
石韫玉背对着两人,动作飞快,趁着她二人没注意,把其中一小块碎片塞到袖中。
刘氏没好气按住她肩膀,要把她拉起来,“行了行了,别添乱了!”石韫玉趁着转身的空档,把碎片借着宽大衣袖遮挡,塞到了侧腰的衣带里。刘氏重新把她双腕用麻绳捆好。
这里的婚礼都是晨迎昏行,杏花村离镇子不远,李家人又轻视赵家,故而李公子自青楼睡醒,才准备来接亲。
到了快到申时,几近黄昏,门外锣鼓唢呐声才由远及近,喧闹起来。赵柱喜气洋洋地跑进来:“来了来了!花轿到门口了!”赵家小院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石韫玉被盖上了大红盖头,由张素芬和刘氏一左一右搀扶着,一步步挪出房门。
视线被一片殷红阻隔,只听得人声嘈杂。
刚到院中,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一只肥厚的手掌抓住了她那只被绑在身前的双手,不轻不重摸了几把。“嘿嘿,小娘子,手可真嫩滑。”
石韫玉浑身一僵,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发作。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她能看到一双肥胖的腿,穿着锦缎靴子。这便是李公子,是个面目可憎、行为猥琐的登徒子。石韫玉暗暗想,这人应该很适合去隆江。
“李公子,您看…“赵柱谄媚的声音响起。“嗯,不错不错,"那李公子心中满意,又捏了把石韫玉的手,这才放开,“赶紧上轿吧,莫误了吉时!”
石韫玉被人半推半扶着塞进了花轿里。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喧嚣。
轿子空间逼仄,弥漫着一股新木和油漆的味道。她立刻摸索出衣带里那小片碎陶片。
陶片边缘锐利,割在绳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不敢用力过猛,怕动作太大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只能一点点地磨。汗水浸湿了额发,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生疼,她抿着唇,一面听外面的动静,一面割绳索。
过了一刻,轿子晃晃悠悠起来,吹打声同时响起。终于,腕上稍松,绳索被割开了大半。
她心中一喜,正欲用力挣断最后几股麻线。“吁一一”
“什么人?!”
“阿!!”
“杀、杀人啦!!”
轿外异变突生。
先是几声的马嘶,紧接着是人群惊恐的尖叫声惨呼声。轿夫们显然也受了惊吓,花轿猛地一晃,“咽"地重重落在地上。颠得石韫玉向前一扑,头撞到了旁边。
她几日未曾好好休息吃饭,顿时头晕眼花。发生了何事?
是山贼劫道,还是……
她心头狂跳,来不及细想,坐稳后用力割开最后一点麻绳,一把扯下那碍事的红盖头。
攥紧手中碎陶片,准备掀开轿帘趁乱遁走。一只修长冷白的手,猝不及防掀开了轿帘。刺目的日光涌进来,她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指缝间只瞥见一片晃眼的白。待光影渐缓,她放下手,才看清轿外那人。青年逆着灼灼天光,白衣溅血,弯腰单手掀着轿帘,一双漆目若桃花浸露,正笑吟吟看着她。
“好凝雪,可有想爷?”
白衣染血犹带笑,三分煞气七分风流。
正是顾澜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