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烛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在墙上拉出长长的一道。
“公子怎么会与她混在一起。”
“她不是卢姑娘。“薛鹞低声。
她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异世之魂,与这大雍朝的所有肮脏勾当,都毫无瓜葛。
“什么?"阿严不解。
薛鹞没有回答。
蹲下身,指尖在地面上划过,触碰到几根细长的发丝。他仔细捻起,凑到摇曳的烛光下一看。
头发干枯毛躁,毫无光泽。
这不是她的发丝。
他曾替她梳过两次发髻。
发丝入手轻柔而顺滑,细密而光泽。
如果不是她的,
那只会是那披头散发的怪人在拉扯她时,无意间掉落在此处的。薛鹞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如果真是那怪人,那那个笨蛋估计此刻已经被吓得半死了。卢丹桃背紧紧贴着的石壁,蜷缩在角落,被怪人方才的那个诡异的笑容吓得心脏骤停。
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直强忍着的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唰一下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怪人见状,那双呆滞的眼睛似乎动了动,慢慢收起笑容。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看向了另一个方向,然后缓慢起身离开。卢丹桃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又是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伸手,想要抓住那片熟悉的衣角。
不料,却一把抓了空。
卢丹桃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五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涌上心头,她立刻改为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彷徨地垂下头,没有勇气抬眼去看那个逐渐靠近的身影。微乎其微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轻得几乎要被卢丹桃自己的心跳声淹没。就在她以为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时一一
她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手,皮肤粗糙,指节粗大,掌心心朝上,上面放着几个颜色暗淡的野果。
卢丹桃缓缓抬头,只见那怪人正歪着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她。见她抬头,又将捧着果子的手往前递了递。“不用了…谢谢…”
卢丹桃下意识地摆手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怪人蹙了蹙眉,执拗地又把手往卢丹桃面前伸了伸,差点戳到她的鼻子。卢丹桃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颤抖地伸出手,飞快地从中捻起了两个最小的。
谁知她刚握住果子。
那怪人却又动了,一把将手中剩余的果子全都塞进她手中。然后转身回到不远处坐下,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直愣愣的凝视。手中果子太多,卢丹桃拿不住,有一两个滚落下来,掉进她的怀里。随着果子滚落的,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她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也不知道薛鹞死了没有。
他好像和她一样,都只吃了一点东西。
昨天晚上那只兔子,他几乎没怎么动,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那个阿严那么能打。
薛鹞手臂上还有伤。
而且还是为她挡刀造成的伤…
要是薛鹞死了,那她也是凶手之一。
不行。
卢丹桃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地将脸上的泪痕擦去,她不能坐以待毙。
害怕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薛鹞现在可能正受了伤,在某个角落里苦苦支撑,等着她去救他呢。薛鹞没有丢下她。
那她也不能丢下薛鹞。
她得想办法离开。
卢丹桃偷偷地抬起眼帘,小心翼翼地投向不远处的怪人。她还是那样,佝偻着腰背,定定地望着自己。目光专注得令人毛骨悚然,却又奇异地让她察觉不出危险。自从她被这个怪人从那堵墙后面猛地拉进来之后,便被半拖半拽地带到了这个地方。
可也仅此而已。
除了将她带过来,怪人并没有对她做出其他更具伤害性的举动。她只是这样看着她,有时会靠近,给她梳梳头发,摸摸她脸颊。在她被吓得一缩时,怪人会停顿一下。
然后,就像刚才那样,找来果子给她。
包括前两次见到她时也一样,无论是和薛鹞在大石头上,还是在那间房子刖。
这个怪人的恶意,似乎始终都是对着薛鹞。当时她有一种错觉一一
这个怪人似乎认识她。
而现在,这种感觉变得更强烈了些。
可怎么会呢?
人的关系就那么几种,亲人,朋友,爱人,敌人。这个怪人和她,哪哪都扯不上。
就算是原主……
原主是京都人,这是寿州。
难不成这个怪人还能是京都人?
还是说…
卢丹桃伸手,摸上她的脸。
是因为她的脸?
但不管怎么样,就目前来看,
这个怪人对她没有恶意。
最起码是没有杀意。
那这样,她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想办法让她放自己离开。卢丹桃暗暗攥紧了衣角,鼓起勇气认真清楚怪人的脸一一看不清。
没事。
看不清更好。
看不清就等于闭着眼背台词吧。
卢丹桃抿抿嘴,她知道怪人好可怜,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