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个黑漆漆的向下的隧道。有人提着盏灯笼,伴着拐杖沉重的笃笃声,极其缓慢地拾级而上。锦照已有所感,屏息立在原处。
熟悉的身骨逐渐出现在她视野里。
翎王,不,现下已是摄政王。
他终于上来。
凌墨琅拄着四脚拐杖,站姿如过往般挺拔,眉眼沉寂地深深看着她,手中提着早被她埋葬的圆月灯笼。
锦照虽为他高兴,但也难堪至极。
甚至,在满堂光亮里,难堪远胜于喜悦。
她已嫁作人妇,他将玉刨出来戴着便罢了,本就贵重。这灯笼是她求他娶她时提着的,她今日又是为求子而来,多少需着旧人避嫌。
全当不知便好了,凌墨琅这是做什么?
简直与羞辱无异。
因还要见游乙子,锦照只攥紧了腰间装满剩余汤药的小葫芦,屈膝冷声:“臣妇恭喜殿下如愿康复。”
她实在忍不住,难掩讥诮:“锦照何德何能,劳烦摄政王您亲自相迎。凌墨琅微微颔首,眉眼隐藏在眉骨阴影下,声音低沉:“锦夫人,还有一段路才能见师父,你我可以路上叙旧。“他头微微偏向一灯,“她知道越多,就越危险。″
锦照闻言,压下心中腾起的无名火。
她以为自己已释然了他的抛弃与隐瞒,看来并没有。凌墨琅虽已能行走,却脚步虚浮,脚也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落地前会不自禁地向左或向右歪斜,要他垂眸小心矫正,才会无力地踩实一步。仅仅走向密道那几步的距离,他就走了很久很久,久到锦照又重新原谅他。都过去了。
若非他,就没有今日的锦照。
头顶的石板缓缓将天光隔绝后,锦照彻底被地道里酸涩的泥土味包围。她强忍着泪意,“琅哥哥,你还活着,腿也好了,我心里是欢喜的……”凌墨琅缓慢向下的动作顿了许久,才低沉道:“你……理应怪我。”锦照听出他声音里有难掩的颤抖,更是心酸,默默缓缓跟在他背后,无声抽泣。
痛苦又心安的感觉包围了她。
她有一瞬希望,这条看不清去向和来路的地道,可以让他们就这样默默走一辈子。
就靠着这盏独属他们的圆月灯笼。
锦照许久才回答:“臣妇不怪。没有当初琅哥哥的恩遇,就没有今日的锦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