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谈生意、交朋友，都是在酒桌上。大概是因为醉酒的人较为容易说真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的从中挑选了一瓶度数最低的洋酒，为此还被马丁笑话他酒量太浅需要好好练练。
说着，他目光在江明熙光秃秃的嘴巴附近打转，突然纳罕道：“你怎么还没长胡子？”
江明熙身体绷紧了一瞬。
她面上却露出一个羞恼尴尬的表情，摸了摸嘴巴，不服气地说：“我还没成年呢，以后肯定能长出来的！”
马丁恍然大悟。
江明川个子高挑，言行举止又成熟世故，总会让他忘记他的年龄。他这才想起来，对方不过才17岁，还是个小鬼头呢。这下反而是马丁不好意思了，连忙安慰他，“有些男孩子发育比较晚。我老家有个亲戚，二十岁才开始长胡子。”
马丁此时在心里暗暗咂舌。
他身高5.68英尺（1.73m），江明川川目前还没进入生长发育期，身高竞就与他等高了！
等他正式进入生长期，那岂不是要长成两米高的巨人了？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他确实见过两米高的白人，但是华夏人不可能长那么高。华夏人普遍比日本人还矮呢。
江明川已经是华夏男人中少见的高挑了。
江明熙心情却有些沉重。
她知道，她如今还能用年纪小，蒙混过关。再过几年，大家都会奇怪，她为什么不长胡子了。她打算回头就去找北平的太监订做一个假胡子。太监们自小断根，嘴巴都光秃秃的，不长胡子。可是往往是越是没有的东西，就越是惦记。且他们嘴巴光秃秃的，一出紫禁城就暴露太监身份了，也不方便微服私访出城办差。
所以太监里就有能人，做的一手以假乱真的假胡子。皇帝下台后，宫女还能回家，太监却是没有活路的。一些下岗太监竞然靠做假发假胡子重新谋得了个营生。几杯酒下肚，马丁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他先是就那几个被华夏当局扣押的英格兰商人幸灾乐祸了一番，接着就遗憾的叹了口气。
“可惜，他们只被关了几天，没吃多少苦头，就被送回我们的领事馆了。江明熙神情寥落，默默饮尽杯中酒。
不只英国人被释放。
在报纸上连续几日连篇累牍的抗议下，大总统的确说了很多漂亮话，这也为他赚回了很多声望。
日本人和英国人的工厂很快就被华夏商人收购，改头换面，重新经营生产。遇难女工被体面下葬，受伤的女工也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事情迎来了圆满的大结局。
江明熙也从中获益不浅。
人人似乎都应该满意了。
至于那几个血债累累的日本老板和英国老板么，则被当局全须全尾的送回了他们本国的领事馆。
因为，他们的侨民在华夏享有治外法权。
所以哪怕日本人和英国人在上海杀害了华夏人，华夏政府也只能进行扣押，无权拘役，也无权审判。
江明熙足足静默了半分钟，才哑着嗓子问马丁，“你们的政府会如何审判他们？″
马丁已经微醺，对人的情绪失去了往日的敏感，此时就大大咧咧的说：“引渡回国吧。”
“……不会判刑？”
“当然不会。”
马丁晕乎乎地脱口而出：“死的又不是白人。”江明熙扯了下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是啊。
死的只是几个黄种人，还是贫寒的底层女人。这样蝼蚁一般的人，多死几个，少死几个，并无任何区别。洋人的上帝说，众生平等。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比其他人更平等。
江明熙又吞了一杯酒。
她选的洋酒的度数不高。
但是，她此时却有些喝醉了。
心口处有团火，烧的厉害。
醉意朦胧的时候，马丁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以哥俩好的语气亲亲热热地说：“兄弟，总部很看好你，你好好努力，将来我们可以帮你加入英国国籍，从此你就是光荣的日不落帝国的子民了。”
江明熙大口吞咽酒液。
不发一言。
她已经从泥潭爬出来了。
她有了工厂，有了资本，能和洋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可她仍然活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