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种带着奇异满足感的语气说道，“我是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四个字，被他念得格外清晰用力。他微微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连白皙的脖颈都仿佛泛起了粉色。
那情态，不像是在说友情，倒像是怀春的少女在羞涩地告白心上人。萧亦姝看了，心头突然有点异样。
这是对朋友的态度？
作为中文系的学生，萧亦姝下意识地进行了文本分析。通常来说，人们不都会说“他是我的朋友"吗？从"他是我的朋友"到“我是他的朋友"，虽然只是语序的调换，但强调的重点截然不同一一这是主动将自己客体化了，强调自己归属于另一个人。就在这时，茶馆掌柜的亲自提着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点心盒，毕恭毕敬地走到小少爷面前，欠身道：“岑少爷，您要的芡实茯苓糕已经给您装好了，是按老方子做的。”
萧亦姝的思绪被打断，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虽然龙阳之好古已有之，但…她唯独不愿，也不忍心用这种心思去揣测那个光芒万丈、行事磊落的江明川。
她也有私心。
岑少爷从随从手中接过点心盒，亲手拎着，目光随意地瞥向闲汉消失的方向，随口问掌柜的：“刚才那人，是什么来路？”掌柜的同样轻描淡写地回答：“街面上的一个二流子，游手好闲，不是什么正经人。”
岑少爷就哦了一声，平平淡淡的说，“怪不得这么不懂事。”萧望舒目光微闪，注意到掌柜的叫来小二，低声说了几句，小二就朝着闲汉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萧望舒的目光与正准备离开的岑少爷的目光在空中不经意地相撞，他扬了嘴角，率先露出友好的笑容，岑少爷也回了一个腼腆的笑容，随即快步离开了茶馆。
望着那清瘦背影消失在街角，萧望舒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心中暗忖：岑家的这位二少..倒是和传闻中那个怯懦无能的样子，不太一样了。岑老爷那一大堆儿女里，看来总算出了一个稍微能让人看得上眼的了。只是这变化背后，似乎藏着些有趣的东西。萧望舒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二妹，语气平静无波：“你特意约我出来，不会只为喝茶听闲话。找我有什么事，现在也该说了吧。”
萧亦姝脸色发红，她咳嗽了一声，有些扭捏地问：“大哥，你和江明川应该也是朋友吧？”
要不大哥也不会这么尽力尽为的帮他了。萧亦姝觉得，大哥和江明川暗地里肯定交情很深。
萧望舒闻言，英挺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反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萧亦姝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声音虽低却清晰：“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想邀请他来我们复旦公学做一次演讲。”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太过直白，连忙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他如今是声名鹊起的女性权益活动家，我们学校里许多思想进步的女同学，都渴望能与他交流心得，共同进步。”
萧望舒…
看她那绯红的双颊和闪烁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下愕然，这个一向眼高于顶、对追求者不屑一顾的二妹，竞也有动了凡心的一天。
但转念一想，对方是那个江明川，似乎又合情合理。那人模样俊俏，人品端方，能力卓绝。
而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视女子为附庸的世道里，他是罕见的、真正懂得尊重与理解女性的赤诚君子。
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让他成为无数新女性梦中理想的良人。萧望舒沉吟片刻，选择了一个相对委婉的切入点，含蓄提醒：“亦姝，你可知他……出身不显。”
事实上，何止是不显。
江明川的奴隶出身，在某些恪守陈规的世家望族眼中，几乎与"低贱”同义。若在前清，这样的身世，连踏入科举考场的资格都没有。萧亦姝柳眉倒竖，脸上多了一丝薄怒，“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哥，难道你也是那般迂腐，只凭出身论英雄的俗人吗？”萧望舒无奈地提醒她，“我不是，但是父亲和母亲是。你比我更清楚家里的规矩。”
萧亦姝目光微闪，事到如今，她也无意遮遮掩掩，整个人都豁出去了。“若是…若是他愿意，可以入赘我们萧家。”她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却仍强自镇定地分析，“我读过所有关于他的专访报道，他思想开明，绝非那些固守陈旧观念的大男子主义者。入赘之事，未必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认为，如今，只有嫁给思想开明尊重女性的江明川，她才能在不给丈夫找小妾的同时，摆脱没完没了的生育之苦。萧望舒：…”
他顿感一阵头疼，抬手用力捏了捏鼻梁。
岑家那位二少爷瞧着是长进了不少，怎么自家这个素来精明的二妹反倒开始犯起浑来？
不是他看不上自家妹妹。
萧家人都是天生的好相貌，萧亦姝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明媚动人。加之她在复旦公学接受顶尖教育，谈吐见识皆不凡。虽然是庶出，但是只有李氏朝鲜那边才论嫡庶，华夏自古以来都是从父制，萧亦姝在家里也和嫡出小姐待遇相差无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