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五十五章(二合一)
立秋虽过,秋老虎却依然肆虐。
午后的日头明晃晃地悬在头顶,南京路上的梧桐树叶纹丝不动,只有黄包车驶过时带起一丝微弱的热风。
萧望舒和萧亦姝坐在街边茶馆,静静喝茶。两人坐在一楼大堂,正好能听到茶客们的议论。邻桌几个穿着短褂的闲汉的议论声,清晰地传了过来。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呷了口茶,嗤笑道,,“啧,说是选美比赛,可你们瞧瞧,上台的都是些什么人?没几个模样周正的,连四五十岁、满脸褶子的老妈子都上去扭,这选的哪门子美?简直是笑话!”
“是极是极!"旁边一个胖些的立刻附和,“女裁缝、佣人老妈子、纱厂里的小脚女工………三教九流,什么货色都往上凑!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连堂子里的姑娘也要穿着旗袍上去露露脸了?”
“嘿嘿,说不得里面早就混进去堂子里的了。”又一个瘦高个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带着猥琐的笑意,“就那个前几天上台的女裁缝,叫什么王桂芬的,听说就是从什么"妇女劝业所'里跑出来的!那种地方出来的,能是什么良家本分的女人?”
萧亦姝听得柳眉倒竖,胸中一股怒火“腾"地就烧了起来。他们口中那个王桂芬,她印象深刻!
那位女子在台上展示了一手近乎失传的"发绣”绝技,惊艳四座,更在自我介绍时,坦然提及自己在妇女劝业所的痛苦遭遇,旨在呼吁政府整顿这类机构的歪风邪气,使其真正成为帮助底层女性谋生的地方。这番勇敢的发言,竞被这些无知闲汉如此污蔑!她下意识地看向兄长。
萧望舒只是平静地瞥了她一眼,仿佛一盆凉水,顷刻间浇灭了她满腔的义愤。
萧亦姝瞬间清醒过来。
她姓萧。
在这种公开场合,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解读为萧家的态度。而眼下这场由江明川主办的旗袍选美比赛,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她若贸然出声驳斥,很容易被有心人记录下来当成萧家的态度,给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谁能想到呢?
江明川最初只是为了推广新式旗袍而举办的这场选美,如今竞阴差阳错地,成了各行各业、不同阶层的女性公开表达诉求、诉说困境的平台。自黄婉仪那场轰动的演讲后,仿佛打开了一个闸门,后续的参赛选手们纷纷效仿,或讲述自身经历,或针砭时弊。渐渐地,这演讲环节竞成了比赛的一个非正式传统。
无论是思想前卫的女学生、女作家,还是饱经风霜的老妈子老裁缝,都会在展示才艺或旗袍之余,站到话筒前说上几句。“真正的美,岂能只局限于一副皮囊!”
萧亦姝一惊,循声看去,眼睛登时便是一亮一-好漂亮的男孩子。他皮肤白皙得同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杏眼桃腮,眉目精致得有些模糊了性别界限,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病气。在这闷热得让人恨不得赤膊的天气里,他竞然还一丝不苟地穿着全套的西装、马甲,领带系得端正,脸上不见一滴汗珠,安静得像个没有体温的瓷娃娃。此刻,这瓷娃娃般的小少爷冷着一张脸,语速极快:“本次选美比赛的规则早已公示,一看才艺,二品德行。只有心术不正、目光狭隘之人,才会只盯着女子的外貌品头论足!”
被他这样当众毫不客气地驳斥,那尖嘴猴腮的闲汉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涨红了脸嚷嚷道:“好歹是个比赛,总不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来吧!总要有个门槛!”
出乎意料的是,不等那小少爷再次开口,茶馆里其他茶客竞有人出声回怼。一个穿着体面、像是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人道:“何谓′乱七八糟'?登台的女子,虽有出身差异,但皆是有正当职业、自食其力之人。阁下在此妄加非议,敢问阁下又是从事何等′正经′行业?”
闲汉被噎了一下,强辩道:“那个黄婉仪!未婚先孕,不清不白,也算正经人?她还有脸在那里嚷嚷!”
立刻又有人讥讽道:“黄小姐是遇人不淑,并非作奸犯科。她能站出来以自身经历警示后人,已是莫大勇气。倒是你在此背后嚼人舌根的行为,似乎也难称′正经′吧?”
闲汉恼羞成怒,“那些女人哪个算正经人?!穿得妖里妖气,浓妆艳抹,露着胳膊露着腿,跟堂子里的姑娘有什么两样?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简直是败坏社会风气!”
“这都民国了,您还活在大清呢?"一位商人模样的胖茶客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接过话头。
“论起来,这新式旗袍最早还是租界里的洋人太太、小姐们兴起的,也没见洋人那边说三道四,怎么到了咱们这儿,女人穿件合身衣裳、说几句实在话,就成了罪过了?”
他顿了顿,胖乎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声音提高了些,带着明显的反讽,“再说,台上那些姑娘、太太们,哪句是胡说了?别的不提,就貌那个纱厂的女工,她说的话不在理吗?一天干十七八个钟头的活,工钱低得糊不住口,机器断了手指头,厂里立马翻脸不认人,一脚踢开!她站出来替工友姊妹们争一份活路,讨一点保障,这有什么错?”
“依我看,这选美比赛办得好!它不单是选美,更是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