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丛,她找啊找,终于看见一个襁褓,顿时松了口气,将那孩子抱起来。
小婴儿的身体轻而柔软,轻得像是不存在。方查低头一看,浑身僵立,只觉得有只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感到窒息。
一一她抱着的是个死婴。
小小的脸上一片青白,既无心跳也无呼吸。方香惊恐地从梦中睁眼,大喘着气儿。
“又做梦了?”
她背对着床边,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李奉湛回来了。
李奉湛坐在床边,将手搂在她腰间,掌心温热的。他低头亲她肩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她身上,与她的发丝交织在一起。方香转过身按住腰间的手,抬眼间猝然对上李奉湛的双眼。那双漂亮的、微挑的眼睛里,四只瞳孔漆黑,在昏暗的夜色里像星辰般两两重叠在一起,和梦中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究竟是累日的恐慌积累,还是梦里余惊未消,她被这非人的眼睛惊得心跳骤停,狼狈地跌下床榻,连李奉湛说了什么都没听见,像梦里一样慌张地逃开。
四周夜色重重,灯笼低垂,
她跑到长廊处,赤脚踩在地面上,长发凌乱披散,神情惶恐。身后的脚步声。
近了,更近了。
方香感觉到李奉湛正在用那双眼睛注视着她,看穿她的思想和情感,看清她的疏离和痛苦,又在准备用什么方式安抚她。她感到恐惧,窒息,这处灵秀的小岛像一座空旷的囚笼,她被尚有责任心的丈夫圈养在这里,只为了兑现初遇时带她飞升诺言。方香先反悔了,她不想跟他长生了,她想从这岛上出去,想求救。她张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下意识喊出一个名字:“群玉!群玉!”许群玉不会在这里。他从登仙台夺魁之后就回到书院进行最后的修习,所以这哭喊也没有回音。
就在她喊出这名字的时候,距离她尚有一段距离的李奉湛忽然加快了步子。她余光看见他移行过来。
方香可以预见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会被李奉湛带回殿内,他会跟她细细分析她所纠结痛苦的事情,像一个超脱的仙人在指引蚂蚁如何从这歧路中找到最好的出路。
等她接受了他的道理,他再用凡人的方式安抚她,和她同房。方香泪眼朦胧,心中绝望地想:我何以至此?是谁的错?痛苦什么时候结束?
就在这时,长廊的尽头,烛光隐隐绰绰之处,忽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方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就在李奉湛要捉住她的手的那刻,那人先一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中。
温暖的、踏实的怀抱。
“师姐。"来人低声说。
方杳虚脱般软倒,突然出现的许群玉接住了她,脱下外衫拢住她衣料单薄的身体,安慰般轻抚着她颤抖的脊背。
他抬眼看向一步之遥的李奉湛,声音里第一次彻底没了过去那种装模作样的恭敬。
“你都做了什么?”
李奉湛也冷淡地看着他:“你该在书院。”“如果我今晚没有恰好回来,会发生什么?“许群玉继续问。方杳靠在许群玉怀中,从他身上清浅的气息中找回了些许平静。她轻声问:“只有你回来了?小蛮呢?”
许群玉一怔,看了眼李奉湛,又垂眸看向怀中的女人。他低声说:“师姐,师兄还瞒着你么?”
方香直起身,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奉湛忽然厉声开口:“群玉一一”
他扣住方查的后颈,将她紧紧搂进怀里,目光沉冷地注视着李奉湛,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
“小师妹死了。”
大
康小蛮在登仙台上拿了魁首。仙使降临时,忽然有人说她练了白玉京不允许的邪修功法,当即受到众人奚落,被仙使用威压逼着跪在大庭广众之下拷问。她坚持自己没有错,把在场所有人,连带着仙使神仙都骂了一通,随即被仙使用灵杰扇了数个巴掌,最后不堪受辱,从登仙台上跳了下去。这是方香听许群玉说的。
许群玉只回来了一个晚上,被李奉湛强行送回了观世书院。李奉湛告诉她,功法是周起星给的,周起星又是从别人那里拿的。她问查出是谁了没有,李奉湛说:“就是那几个仙使,他们想要分化大宗门之间的关系,便下了阴招。我在蓬莱已经查清楚,得到碧落浮黎的应允,将他们全都处决了。”
方杳又问:“碧落浮黎还有几个仙使?”
“已无仙使,这事情已结。”
她看向李奉湛,冷笑了一声,“仙使的一举一动都被仙人监视,你这解释…是已经懒得骗我了?”
方香想去看登仙台,但他不让她去。等收拾小蛮遗物的时候,她才想起有神思镜这个东西,便通过镜子看见了一个场景。恢弘的高台之下,有一方土坑。
那土坑里躺着个姿态扭曲、面目全非的少女。青白色的皮肤、血肉模糊的脸、扭曲的四肢。方杳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许多关于康小蛮的画面。一岁时,在襁褓里哇哇大哭。
三岁时,天天趴在怀里要抱。
十岁时,上房揭瓦。
方香忽觉一口气喘上不来,捂着胸口,可眼眶里是干的,没有一滴眼泪。过了许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