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去田间地头上全是人,大人们弯着腰挥舞着麦镰,半大的孩子跟在后面捡拾着遗落的麦穗。
余令其实很不喜欢收麦子。
麦子上那锋利的麦芒扎的人浑身起红点点不说,还特别的痒。
可不做又没法,粮食的收获是头等的大事。
自己是知府,自己亲自下地代表着对土地的重视,也更能和百姓打成一片。
“知府大人今年的地这麦子长得好啊!”
“王老爷子,可别叫我大人,我今日没穿官服,那就是余家一小子,你是长辈!”
王老员外笑了笑,压低嗓门道
“你是个知恩的,那秦王府今日还派人来找我,问我借麦客呢!”
秦王府还在城里招麦客,别的大户早在四月中旬的时候就把人定下了。
不是秦王府懒,而是他实在招不到麦客。
姓朱,名声又差,哪怕是工钱先给一半,都很少有人去。
大家都怕有钱挣没命花。
怕粮食烂在了地里,秦王府的人不得不提高价码。
先给钱,然后用驴车拉着麦客去塬上的麦地里。
有的人拿着钱就跑了。
跑了他也没法,百姓也不会同情他,只会在关上门后咧着嘴大笑。
然后夸赞拿钱就跑的汉子好样的。
如今来长安逃难的人多,他能找到谁是谁?
这群逃难来长安的人现在成了长安治安最大的压力,没有土地,没有收入。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些人也需要填饱肚子
小偷小摸的案件层出不穷,抓到了一问,都是为了口吃的。
余令着急,现在也没法。
砖窑已经塞满了做工的人,做蜂窝煤的也不缺人,就连包出去种油茶的荒山也不缺做工的人。
最可恨的是衙门也没钱。
一想到冬日到来,余令就觉得头皮发麻。
其实余令想把这些人聚在一起组起一个大号商队。
王俊闻言后立刻否决了,他说这些人在长安没有家……
言外之意就是不敢用。
想想也是,他挑的人,哪怕是街头争勇斗狠的混子那都是知根知底的,都有街坊邻居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这些逃难来的不敢让人相信。
因此,长安的各种铺子招工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就是半大小子找工作容易,很多人去当学徒。
那些汉子倒是最不好找的。
余令抬起头看向了南山,南山没看清,倒是看到了茹慈。
茹慈送来的茶水。
在今年老爹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她下地,家里也就她一个闲人,其余人都在地里忙。
“如意,地里的活忙完了之后你就去矿山那边!”
“要练兵了么?”
“嗯,时间急,如今又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咱们先把人聚在一起来之后讲纪律,学口令,凉快了些再练!”
“哥,练兵要钱啊!”
余令笑了笑,低声道“咱们这次是去辽东,这次夏收的税钱不用往京城运送,用于练兵之事!”
如意笑了,有了钱就好说。
“这一次我准备招三千人,你负责一千,王辅臣一千,赵不器负责八百,剩下的两百由我负责!”
如意懂了,这两百人一定是自己人。
“哥,朱大嘴昨日找我了,他告诉我说有什么事能不能把他们朱家子弟也算上,他也想跟着一起!”
不怎么说话的小肥抬起头,瓮声瓮气道
“他们这群人算盘打的啪啪响,也就当初跟咱们去草原和京城的有点良心,剩下的都是白眼狼!”
赵不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
“我赞同!”
这些人不喜欢朱家人是因为上次姜槐道来,秦王主动去拜见惹得他们几个不开心。
要知道,在长安对秦王府最好的就是余、茹两家。
为了朱县令的遗愿,余令在制定衙门的政策上也会多照顾他们一些。
可这些年来从没见那个什么秦王来家里一趟。
表达个感谢还让朱清霖这个孩子来带话感谢,这明显是瞧不起人。
瞧不起余令,也就等于看不上他们。
众人心里都有杆秤,都知道秦王先前是觉得令哥是军户,没什么功名,全靠去草原杀鞑子当的官。
知道他看不起。
再加上朱县令的遗愿,他们把这些当作了理所当然。
种种的原因加在一起,秦王府就活成了人嫌鬼厌的样子。
如今的朱清霖也不怎么回去了,也就逢年过节去坐一会。
她大了,懂事了,她也不喜欢被人利用。
“令哥,这次带上我吧!”
望着终于舍得开口的老叶,余令点了点头。
旨意上说的很清楚,这次熊廷弼经略辽东,老叶去京城,说不定可以看到他的老相好。
唉,这对苦命鸳鸯啊!
就在余令想打趣老叶几句的时候,在家看门的老张慌忙跑到了地里来
“令哥,朝廷又来人了!”
他不说,余令也知道,直起腰,望着老张身后的两人余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