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一百零六章
韩非虽为韩人,学与名却成于秦国。揽六国英才,怀仁厚爱民之心,方肇天下一统伟业。一一原心正·《思秦论》
明明是吹着小风的天气,张苍却不断用手绢擦着自己那张大圆脸上的汗,神情更是典型的想劝却不敢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委屈巴巴。在不诉诸绝对暴力的情况下,能把人高马大,还辩才出众的张苍逼到这种地步的唯有亦父亦兄的韩非。
张苍看着不远处里中升起的烟尘,听着若有若无的哭喊声,,脸上表情愈发挣扎,最终一咬牙一跺脚,鼓起所有勇气扯住了韩非的衣袖:“师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前边一看就没好事,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被扯住的韩非脸上神色是与张苍截然相反的冰寒,而且还是那种永远都不可能融化的万年寒冰。
于是连说出来的话仿佛都带着冰碴,把张苍的心冻得拔凉拔凉的。“我知道嬴成蟜小儿一贯狡诈,请我出营四处走走看看,就是为了让我见到国家覆灭,而他又是多么地′治理有方',多么地′受百姓爱戴!“好绝了我为国家效力的心思,转而向他摇尾乞怜,获得根脏兮兮的肉骨头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不知为何,韩非在骂赢成蟜这件事上语言格外流利,语速快到张苍别说是插嘴了,连cpu都有过载迹象,一时间讷讷无言。韩非趁着他走神的空挡,拨马便走,只留下两句话散在空中:“是那小竖子请我四处走走转转的,那这城里城外便可任由我行。况且都有胆子作下恶事了,还怕我这个门客劝谏两句吗!”
张苍看着韩非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一声苦也。虽然主君治军极严,但人人都知韩国国力弱小,此次攻打韩国属于白捡功劳,所以军中不可避免地被塞进了许多关系户。这些关系户底子厚,背景硬,罔顾主君将令,由着性子同过去一般奸|淫」掳|掠是大有可能的。
师兄本就难舍故国,这几年无论主君如何珍之爱之,师兄都视做无物,既不出工,更不出力。哪怕偶尔写出文稿,也束之高阁,不容任何人窥探。只说为先贤弘道,生前与死后并无差别。
唯一一次主动开口就是请求主君此次伐韩时把他捎上。一路上张苍担心坏了,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生怕师兄接受不了故国失陷的打击,来一场半夜自杀殉国。
好在师兄一路上表现得很平静,最近安顿下来后甚至同意了主君请他出营四处走走看看的请求。
张苍当时高兴坏了,毕竟以主君治军的才能,治一座小城可谓是手拿把掐。只要让师兄见了主君的治民理政之法,去除偏见,他再辅以民为本和天下未有不亡之国的说辞,师兄多半能心甘情愿地为主君效力,他也不用成天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了。
可谁知道,谁知道竞然遇上了这样的事!
“甭管是哪个混蛋捅出的篓子,小爷我都定要在主君面前告上一状!“张苍纵马急追韩非的同时,心中暗暗发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韩非沿着官道纵马狂奔,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抵达了那黑色烟柱升起之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残破倒塌的里门,还有一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者倒伏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但双眼灰败无神,显然是死了有一阵了。韩非都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况,有恶贼叩门,欲入里中行恶事,那白发老者乃是里监门,不愿里中遭难,故而拒不开门。于是恶贼恼羞成怒,倚仗人多强行破门而入,还残忍地杀死了老者。而愈往里行,所见之景就愈发惨不忍睹,耳中充斥着不同音色的哭喊声,老人的,幼童的,还有女子的……
尽是在骂贼人残暴无耻,仅是因为夺取钱粮不顺,就不由分说地杀死了数人,还放火烧屋。
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俱是韩非万分憎恶的,令他不由地血灌瞳仁,当即拔出佩剑,纵马狂奔。
曲身事秦已是违背祖宗与良心,心中欲言的先贤之道在这几年已经尽数写下,小师弟为人质朴忠厚,定会替他寻找合适的弟子传下去。如今的他再无牵绊,正是杀几个秦贼,护卫百姓之时!
韩非虽然热血冲头,但仍保有最低限度的理智,一边朝着里中声音最为嘈杂密集处奔去,一边用韩国本土语言说道:“贼人扣我家门,行下滔天恶事,是男儿的,就随我去杀贼报仇!”
人作为社会性动物,拥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人带头,五万个人要比五万只猪好抓得多。
但见前一息还在哭天抢地,哀叹家园被毁的青壮们在听了韩非的话语后,立刻就变得怒发冲冠。
不顾一旁父母妻子的阻拦,或取棍棒,或取耒插,跟在韩非马后奔跑起来,而且于途不断呼朋引伴。
“可有人愿与我同去?”
“阿草,你平时总说自己胆大,就是山上的熊虎也不惧怕,怎得今日缩了卵子!”
“同去同去,左右都是死,不如多拉一个垫背。”“家中已经多日揭不开锅,他们还要强逼。老子今日不过了,要见见这帮贼们腔子中的血也与我的一样红!”
渐渐地已有十余人跟在韩非身后,令韩非豪气与胆气更足的同时,心中怒火也更盛。
在韩非的印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