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麻木。默认现在所过的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无所谓这里的统治者是秦人还是韩人。
嬴成蟜下意识扬起的嘴角开始绷紧变平。
狗屁的恩泽与威灵所致,他只看出来这些人应该很久都没吃上一顿饱饭,而且定然是被迫来参加这场所谓的欢迎仪式的。“驾。“嬴成蟜轻踢马腹,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留给这个年轻人,径直朝前行去。
作为占领者,他需要这样的狂热皈依者。但作为一个拥有道德感的人,他本能地厌恶背叛。
当目的与道德开始打架,限不见为净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嬴成蟜一脸郁卒地进入到了专门为他收拾布置的华丽屋舍中,只觉一脚踏入后顿时进入了另外的世界。
目之所及处竞全是秦国制式的物品,布局也是时下咸阳流行的风格,就连熏香也是他喜欢的味道。
如果不是还有本能还在发出提醒,他差点就以为自己此时身处在咸阳的府邸中呢。
看来韩国真的很早之前就想投降了。
随后进入的甘罗在看清屋内陈设时也为之一愣,呆立半响后才放声大笑,直接盘腿坐到了席上:“主君的威灵,罗今日始知啊。”嬴成蟜白了甘罗一眼。
就你知道得多,就你长嘴了,一天天的,不调侃我几句浑身不舒服是不是?但手却很诚实地去提壶倒茶,然后主动将茶端给了甘罗:“你手下管着的暗探比我早入城半月有余,都打听出什么了?”是的,早在嬴成蟜正式接受攻打韩国的任务前,他就把手中的暗探全部扮成商队撒了出去。
一方面能够打探消息,另外一方面也是为进攻不顺时里应外合做准备。只是现在战事十分顺畅,全部任务都转为了情报搜集。甘罗也清楚自家主君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句话的推崇,接过茶杯只喝了两口就开始捡着自家主君想听的话说。“阳翟(今河南禹州)那边传回消息,韩王闻主君兵不血刃,十日克七城,大为惊恐。准备答应王上提出的条件,献出南阳等地,换取退兵。但因国内大族张氏等不许,韩王正犹豫不决。”
嬴成蟜冷笑:“不许好啊,不许本公子就自己去取。阿罗你等会替本君书函一封,告诉姚贾,让他转告我那位舅父,让他尽快做决定。“不然等着本公子拿下南阳等地,条件就不是现在这个了。”甘罗起身肃容道:“是。”
“还有那个张氏……"嬴成蟜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犹豫着要不要接着往下说。这下甘罗总算来了精神,好奇接话道:“主君,那个张家可是有何不妥之处吗?张开地,张平父子二人虽相五代韩王,但如今俱已亡故,张氏子弟中已无出挑之人,不过强自支撑罢了。”
赢成蟜摆摆手,一副不愿深谈的模样。
阿罗有的,有的啊!只是如今年岁尚小,还没显出来而已。甘罗见他模样,愈发好奇,追问道:“主君?”“等将来有机会到阳翟再说吧。”
太史公的史记中记载留侯张良貌若好女,应该是好找的。为了摁灭甘罗熊熊燃烧的好奇心,赢成蟜赶紧转移话题:“城中百姓因何过得如此困苦?”
“哦,是因三年前联军之故。那时联军选择攻打武关,一应军马粮草都得经过此地,大军在外征战日久,百姓因此就变得困苦不堪。”匪过如梳,兵过如蓖,战争带来的灾难从来都不仅体现在死伤人数上,这个嬴成蟜懂。但嬴成蟜不懂为什么过了三年,竞然还是这个死样子。有三年的功夫,兄长都攒好攻打韩国的军粮了!面对嬴成蟜的追问,甘罗显得有些吃惊,但很快笑着解释道:“主君仁厚,对穷困孤寡多有赈济,自然不知晓世家豪族敛财的手段。”“敛财的手段?”
“正是。主君莫看这些人在大军面前望风投降,温顺似羔羊,但借着抗衡我大秦的名头横征暴敛,把田赋收到八九成的胆子可是大大的有。“而且休说是这一城,咱们如今打下的十余座城池,城中俱是此种状况。“韩王难道就不管管?"嬴成蟜秀气的眉毛拧成了麻花。甘罗把先前接到的白眼还给了他:“主君勿要忘了昔年在魏国龙阳君门客行下的恶事。”
在世家贵族眼中,黔首黎庶只是可以随时提取的钱袋与柴薪,根本不值一提。若是韩王能管得住,他又何必说服父亲举族迁秦呢?放眼天下,能够对地方世家豪族形成有效控制管束的,也只有以严刑峻法,推行弱民的秦国而已。
所以他也坚定地认为秦国最终能消灭山东六国,实现统一天下的伟业。“这样是不行的,得改一改,而且要快。”嬴成蟜声音淡淡的,但落在甘罗耳中不亚于炸响了道惊雷。
“主君!”
我知道您心善,见不得穷人受苦。可社会结构不是一天形成的,您这刚克城就要改,实在是太激进了!
而且王上知道您打算这么做吗!
嬴成蟜双手拢袖,做哲人思考状:“放心吧,我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