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此时密了起来,漫天风雪令梁茂都无法分辨赵军的骑兵已经到了何处,只是脚下不断变强的震颤感清晰地告诉他赵军已经越来越近。“嗖嗖嗖一一"在梁茂听来好似天籁的箭矢离弦声令他心中大喜过望,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老成持重的章邯会赶上来支援他。尽管如今逆风加视线不明朗,肯定不能造成多少有效杀伤,但只要能让赵军有所忌惮,稍稍迟缓一下攻势,就能给为他们重整阵型争取时间。然而弓弦声响起时梁茂有多激动,弓弦声停止时他就有多惊慌。梁茂随手拉住了一个没穿臂甲,头系红碛的蹶张士,愤怒随着唾沫星子一起飞出:“放箭啊,为什么不放箭!”
这少放一轮箭他得用多少弟兄的性命去填啊!被赢成蟜带出来的兵多少都有些傲气在身上,即便见眼前之人头戴长冠,身上也穿着好甲,只系着愤巾的普通小兵也没有半分惧怕,毫不留情地呛声道:“放箭放箭放箭,一路打过来你们亲军就没别的词了吗!“哪有那么多箭给我们放,如今箭壶已是空了,我们章校尉让我弃弩用剑,同你们亲军一起御敌。”
小兵说完也不管梁茂脸色反应如何,直接扯回衣袖,挤开梁茂大步向前走去。
得益于蹶张士整体的高基础属性与两军既互相竞争,又紧密合作的氛围,梁茂与章邯还真撑到到了赢全带着全副武装的盾兵赶上。顾不上重装高速行军肺部发出的强烈抗议,赢全迅速下达着命令:“三人一组,持盾去把已经冲入阵中的骑兵给弄下来。都记住了,先用长戈把他们勾下马,没了四条腿的畜生,他们什么都不是!“咱们的骑兵肯定很快就能到,再坚持一会儿。”眼见秦军在己方大量骑兵的冲击下仅是短暂慌乱,然后很快互相配合组成了便于防御的圆阵,把好不容易才冲入阵中的骑兵一一拉下马斩杀,仿佛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小岛,无论风有多急,浪有多高,都始终凝聚不散。饶是以李牧的挑剔眼光,此时也不由感叹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乎?秦儿真知兵之人矣。”
毕竟各兵种间的配合向来是个精密复杂,需要长期演练,不断纠错的活,须知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有些大区还玩不来步坦协同呢。当然,这也进一步加深了李牧除去赢成蟜的决心。地位尊崇,富有才能,还野心勃勃,今日不除翌日必生大害。李牧继续下令道:“摇动令旗,命左右两翼骑兵放绕过秦骑,以击秦军步卒为先。再传令车兵,全速前进,将这些秦军全歼在此。”有道是令出三军动,旗摇战鼓敲,随着李牧一声令下,赵军如同潜出水面的巨兽,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车兵,这个在当前时代已然走向没落,却还未被彻底淘汰的兵种再一次承担起了李牧战术构想中的终结任务。
四匹马同时高速驰骋带给人的压力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也是人力难以抵御的。
“嗨嚓一一"四只马蹄同时踩在坚硬厚实的盾牌上,不久前应付单人独骑还游刃有余的盾牌此时却好似长期被暴晒的纸张,立刻被破开一个大洞,发出清脆短促的声响。
至于持盾人更是连声响都不及发出,便被踩得筋断骨折,陆陆续续地与大地融为一体,只留下一滩刺目的红色。
“阿九!"在一旁的赢全目睹了堂弟殒命的全过程,不由地目眦尽裂,悲痛出声。
但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持戈狠狠朝车左的弓手挥去。以军功立身是他自己选的路,那么就得走到生命最后一刻。速度与重量叠加带来的巨大冲力,令嬴全只是稍稍接触,便感觉虎口处传来剧痛,再也握不住手中的矛。
赵军车兵以绝对的数值,迅速将坚守的秦军分割成数块进行绞杀,整个局势又一次看似已经进入了一面倒的垃圾时间。既然是垃圾时间,那给自己找些乐子就很重要了,许多车兵干脆利索地放弃眼前之地,朝着梁茂的方向横冲直撞而去。他们刚刚可是听够了自己人的哭诉,誓要将这个杀了无数同袍的人给宰了。梁茂被危急的局面激出了凶性,怒发冲冠,虎吼一身:“来得好!”但见他在马匹即将撞上他之际疾步往旁边一跳,手中小戟高高举起,鼓足全身气力,将戟枝插入了飞驰马匹的脖颈之中。马匹顿时哀鸣失力朝前栽去,连带着同车的另外三匹马也被拖拽着改变方向,随即亲军众多兵卒一拥而上,连人带马乱刃杀之。梁茂近乎天神下凡的神勇表现令秦军士气复振,章邯将身上携带的最后两支弩箭射出,成功使一名车手中箭翻车后,立刻抓住时机歇斯底里地喊道:“退,快退,不要让赵人纵马提速!”
章邯说得隐晦,但秦军里多得是打老了仗的兵,闻言很快眼眶红了。当前想要赵人无法纵马提速就只有一个办法,在于途给赵人设置尽可能多的障碍物。
而战阵之上最多,最适宜用来当做障碍物的是什么呢?是尸体。
敌方的尸体,以及自己人的尸体。
有老兵扯下一块被鲜血浸透的碎布,把剑刃已经成锯齿状的短剑和血肉模糊的手掌绑在一起,垂下眼睑恶狠狠说道:“爷爷我已经够本了,现在是纯赚的。”
然后就被身边的年轻兵卒拉着一起后退。
于途老兵没有睁眼,他怕看见相熟的同袍。自将及兵皆生死志,那股哀痛的气氛令气势如虹的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