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嬴成蟜被吓得一哆嗦,赶紧道:"在听在听。”魏留神色不善:“那我刚刚讲了什么?”
嬴成蟜冷汗歘一下就冒出来了,好在他有几分急智,摘下魏留的手,把人往餐桌方面带:“不急不急,说了这么半天也累了,咱们边吃边说。”这下换魏留的脸歘一下红了。
因为贵族人家对繁衍后嗣的现实需要,那方面的课程可谓是极其完备详细。因魏留散了气势,所以饭桌上攻守易型,只有嬴成蟜一个人的声音:“阿罗同我说两国水土迥异,很多食材都没有,因此暂让庖厨寻了替代之物制菜,你尝尝合不合口味,也好让他们改进。
“有些酱菜一路行来已经食尽,我记得有一种你特别喜欢吃的,已经让阿罗打发人去买了。
“还有这道菜,你尝尝,我当初就念着这一口…”魏留的回应也和嬴成蟜如出一辙,从最开始的偶尔应一声,到后来的不置一词,只专心刨饭。
嬴成蟜话尚未尽,魏留已将一碗饭食罢,而后平静地看着嬴成蟜,吐出一个陈述句:“嬴成蟜,你有事瞒着我。”
嬴成蟜的话戛然而止,随即苦笑道:“阿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以为自己已经装得很好了。”
“你不喜欢说废话。自进入秦境,这些菜我已经吃过许多次了。"魏留的手开始无知觉地攥紧,心脏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紧张到不能呼吸。她的第六感已经在向她预警接下来会知道什么。直到赢成蟜并不宽厚的手掌覆盖其上,稍作缓解后给她带来了极致的绝望。魏留出现了短暂的耳鸣,她呆滞地重复道:“你说什么?”“外舅(今义岳父)府中失火,因施救不及,两位大人皆殁于火中。”常言道灯月之下看美人,比白日更胜十倍,若美人泪落如珠则是更增三分我见犹怜的效果。
嬴成蟜两辈子连结婚都是第一次,更甭说遇到这种情况了,只能默默陪伴。“这次,有没有你。”
冷静至极的声音钻入耳中的同一时间,嬴成蟜的心垮垮往下坠。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他对上了魏留充满了的审视,也许还有一丝仇恨的眼睛,努力扯动嘴角形成一个他自认为是笑容的弧度。
“阿留,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嬴成蟜的语气太过冷静,以至于魏留都愣了一下。旋即嬴成蟜便觉后肩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应该是有锐器扎入了皮肉。回首一看,是一杆极其精致小巧的羽箭,只比成人巴掌略长,就像一支大型飞镖。
嬴成蟜清楚记得这支箭的来历,那是阿留对弓箭产生兴趣后,护女的信陵君亲自制作,并请了有名的巫师加持,以此祈求阿留健康长寿的。被这玩意扎一下,不算冤枉他。
嬴成蟜用尚能行动的右手抓住了裸露在外的大半箭杆,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理,一把将箭给拔了出来,交还到已经泪流满面,不能自已的魏留手中,哑声道:“若有下次,记得用弓,射准些。”火
梁茂原本是在小菜吃着,小酒喝着,小歌唱着,生活乐无边的,不过突兀响起的扣门声打扰了他的好兴致。
他极拉着鞋不耐烦地前去开门,嘴里骂骂咧咧:“谁啊,大晚上的扰人。”公子都给他放假加餐了,怎么还有人不长眼呢。只是开门一看,那熟悉的身形,还有那似有若无的血腥味,登时令他酒醒了大半,但舌头打结加倍:“公子,这,这谁,论…“轻声些,莫要让人听见,快让我进屋。”趁着翻箱倒柜找药罐的功夫,梁茂终于问清了其中的前因后果,愣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我皆身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贵为秦国公子尚不能身随心动,况乎阿留只是一个女子。
“她性格刚烈,宁折不弯,远嫁异国,又失怙恃,总得需要一点东西支撑她活下去。如果她选择了恨,我宁愿她恨我,而不是恨自己。”梁茂不说话了。抛开立场不谈,其实他家夫人的做法更对他的游侠脾性。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而且以他家夫人的本事,只用箭扎个口子已经是相当留情了。换成某些女墨者,他家主君准得断成两截。梁茂的庆幸只持续到他看到具体的伤处前。嬴成蟜见梁茂迟迟没有动作,本能地回首催促,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觑见了梁茂极其恐慌的脸色。
“阿茂,你这是怎么了?"嬴成蟜有些慌,但更多的是好奇。梁茂击千军万马尚且不惧,到底是看到什么了把他吓成这样。他自觉伤口并不深,让梁茂包扎都是出于惜命惯性。总不能是他这满背的胎记吧,可梁茂又不是没见过。
梁茂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长满了老茧的手在他背部丈量。一乍,两乍,两乍半……
梁茂的手愈发地抖,而一直在感受着位置的赢成蟜也忽地有所明悟。“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可传出去!"嬴成蟜前所未有的疾言厉色,梁茂也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夫人这一箭扎哪不好,怎么就扎中了公子背部胎记的蟜虫之首呢。虽然公子从来不信这些,但时人皆认为这种成形的胎记是人一身性命福缘所系,更别说公子是以蟜为名。
斩蟜虫之首,无异于斩公子之首。
这事可不敢往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