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辍学
宋文唐俗把原委同宋老爹仔细说了,道:“齐大郎爹娘真是浑人,倒枉费了他一副好相貌,十三四已经是说亲的年纪了,城里却没多少媒人打听他,已以前还有人奇怪,如今想来都是为着他家里这一摊子事把人吓退了。”“只要他自己争气,怕什么没媳妇?"宋老爹自己便是从乡里爬上来的人,知道齐大郎要付出多少才能考中秀才,还道:“他也就十三四的年纪,哪里能让他来同你赔罪。”
方才宋文也说了,唐俗自己便不是个吃亏的人,更有莺姐儿调剂,回家前那齐二郎已经不大找唐俗的打了。
孩子们自己能调和好的事,大人是不能随便插手的,一插手就从玩笑升级成两家人的姐语。
宋文也没想接他的道歉,还同宋老爹说起往事:“这孩子也不易,前几年刚来县里时衣食用度太窘迫,与他同届的学生许多都看他不起,人吃了许多苦头。有年冬日,儿子亲眼见着他四更天便起来,端了张坡脚凳子在雪地里就着雪色抄书,这般折腾自己,能活下来都是命大。”“这么抄了一二月书,将将赚了一吊钱,齐大郎又将这些钱掏出来买往年县试府试院试的题,由近到远写了考官姓名对外贩卖。那些人的嘴岂是好撬开的,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到次年冬月,齐大郎便翻了身,每月都要寄一吊钱回家还自己在玛瑙巷子赁了两间屋子并个伺候笔墨的书童。”对自己这么狠的人,不管是厌他的还是喜他的,都不敢小瞧他。宋老爹听到卖题,顿时便心中有数,更道:“如此才俊,怎落贼窝。"再一看还在同侄女儿瞪眼的小儿子宋律,更是来气。宋文不愿意以大欺小,也觉得十三四的小少年便顶门立户将日子过得雪洞一般十分,于心不忍。
用了饭后,他将信拿出来与妻子瞧了,道:“按说唐家不是外处,他在城里念书没空回乡,同咱们夫妻道歉也是应当的,但齐大郎年纪比我小十来岁,要我郑重受他的礼,倒显得咱们家不是和善人。”唐氏听了就道:“是这个理。谁闯祸谁赔礼,他爹娘尚在,齐二郎这闯祸的也还在,轮不到他出头。”
唐俗此人不爱别人插手他的事,不然这几年不会不同唐老爹夫妻诉苦。唐氏在乡里几日看得分明,就是他们夫妻让齐大郎赔罪,他也未必能领这个情,便干脆道:“既然要化解掉这个冤煞,不如好人做到底,如今米贵,我看再送他二十斤米好了。”
这只是同相公这呆人说的场面话,更重要的是唐氏觉得既然大家都觉得这齐大郎是龙困浅滩,那自己为什么非要与他闹起来呢?在一县之中,秀才会分派别,到了一府之中,一乡便是一派,若唐俗有幸能够金榜题名,到了那个时候,一京之中,一府之人便是一派。唐宋两家几辈子没出个举子,想要家里给他助力不大可能。唐氏就盼着他能同同县出身的读书人能够多培养几分情谊,以后也好互相照应。
但这话过于功利,不好叫宋文知道。
夫妻两个说了一回话,到了次日,宋文便差门子齐大叔买了一只烧鸡并一包玫瑰酥饼,又寻了辆板车推了二十斤米送到玛瑙巷子。这日齐大郎正在家用用药熏了帕子,躺在小榻上敷眼睛,这是药铺大夫给的明目方,说是绣娘研究出来的秘方,如齐大郎这般用眼多的读书人,一月敷个三五回,一辈子不瞎。
齐大郎用了两次也觉得好,便时常去包了用,叫辉哥想起来就要笑他点灯熬油挣钱买治眼睛的药。
现在敷眼睛,他就把辉哥赶出去守门。辉哥也不稀罕在家带着,自家寻摸几个钱上油烫鹅的铺子买了只油汪汪的脆皮鹅腿儿,咬破纸皮般薄的鹅皮,满嘴流油地坐在门子上看热闹。
齐大叔一路问过来,经人指点已是知了辉哥是齐大郎的下人。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因莺姐儿一家刚回来,家里忙着打扫卫生来往送礼,齐大叔掏了笔墨又同齐大郎请了安,便转身要走,齐大郎留不住人,只能叫辉哥买了碗米锦八宝饭,让店家捏成团儿用苏子叶包了叫拿着在路上吃,这才转身家来。
二十斤米不便宜,辉哥同齐大郎道:“如今米贵,就是他家里屯了些粮,能拿出来分给咱们也是情谊,大郎从此可放心了,唐宋两家并没真恼起来,以后只要管住二郎和老爹老娘好好过日子便是了。”齐大郎看着米不言语。
他如今赚的钱并不算少,就是撇开用来防身和养家的钱,也饿不死。但眼下是什么风气,好些门户大白天都不开门了,谁家做个饭菜,即使恰逢亲朋好友登门,也没人会留饭。
春晚巷子的宋家,大部分都是才起来的人家,徒有其表,实际并不富裕。前些日子虽是齐家找唐家的事,但有一种人,自己有一点得道,便连自家门口的蚂蚁都要护着,谁踩死了蚂蚁,就是看不起他。宋家是耕读之家,对他们来说,齐家就是有他齐大郎也还是一只脚在泥地里的贱户。这样宋文都能抛开两家恩怨,体谅自己年纪不大,不计前嫌送来二十斤米,可见其人心思纯正。
这类人不一定会考学,但却不一定不会做官,什么事到他手里都会很顺利。这人做得齐大郎心生感慨,心中更是坚定要把二郎接到身边。辉哥跟了齐大郎三年,签的是五年的短契,要是旁人不一定能对短主多用心,年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