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都有数,乡下鸡蛋不值钱,也就图个口味儿,你老爹好些日子不曾做大宴,你再去材屠户家割十斤肉回来,让老爹做成吃食给来的人家一人送一碗过去。”花生进门前也已经记了账,道:“方才少爷去数过了,村里一共来了三十个青壮,十个小孩子,报信的是村长家的六柱。”唐老爹想了想道:“乡里乡亲的,也用不着这点事就给拿钱,不然倒显得生分了,你再拿三百个钱出来,叫莺姐儿和俗哥儿一起去招待那十个小萝卜头就是了。”
花生便取了钥匙去季老娘屋子里把钱盒子拿出来数了八百个大钱。唐家生活虽然宽裕,但唐老爹挣的都是烟熏火燎的辛苦钱,季老娘不说比李老娘节俭,但也绝不是日日大鱼大肉的人,一下子去了这么多,也把她心疼得够呛。
宋莺没想到自己还能分到三百个钱,她看了一眼家里不太高兴的氛围,拽着阴着脸都表兄唐俗道:“唐表哥别生闷气了不就一吊子钱吗?我这几日就给家里赚回来。”
唐俗看她人小小的,笑道:“你起夜都拄拐呢,你怎么赚?”而且让他生闷气的也不是钱的事,而是这件事可能还没完,以齐大爷和齐二郎的性格,两父子都不会善罢甘休。他叫了一声吉祥,道:“打明儿起,真要让你同我一道去念书了。”
吉祥点点头,道:“我去寻根又直又粗的大长棍子,咱们随身携带,看谁敢套咱们麻袋。”
一家人关了门一屋子说话,唐氏也在屋子里问宋文:“也不知今日齐大爷来是不是齐大郎的意思。”
县学离着春晚巷子也不多远,齐家更是贫寒出生,所以宋文与齐大郎也是认识的,还在一起喝过几次酒。
他道:“不太可能,齐大郎为人谦和,我从没听说过他与人为难的事,再说若是他的意思,哪能让父母叔伯出面。越觉得自己如何了不得的人就越不会让自己动手。”
而且男女大防说起来就有些可笑,乡下孩子哪有这个说法,就是成人春耕时还有男女一起下地的时候呢。
唐氏也恨齐大爷拿闺女名声说事,在乡里这话没人当真,要是齐大郎叫的,城里难免也要传出混账话。
不顾及她琢磨一阵,到底让相公说服了,心里也放心了一点。不止为闺女,也为父母村里不比城里,邻里若交恶,日子就得往膈应里过了。
就是他们这回出来,也不仅是为了莺姐儿跟着唐老爹学手艺的事,还因为乌老娘一家确实被除了族,就连志哥儿也不能继续在宋老爹出念书了。宋家三个小的,虽性子跳脱,但其实眼里都看不得这些事,与其让他们心里难受不如直接避开,等结束以后再回去。唐氏始终觉得,让孩子良心为难是父母的不对,头还没人腰高。能指望她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问道:“再过三五日,五老爷也蹦跳不起来了,届时咱们再慢慢回去。”
宋文想起这个心里也有些烦闷,道:“其实小时候五老爷和乌老娘对我也还不错。那时爹刚开始做先生,娘也忙。乌老娘有时还会特意叫我过去玩儿。”市井人家,家家户户都有一两样拿手小菜,乌老娘最拿手的就是山楂糕。每年到了山楂红的季节她娘家人都会送来两大篓子红山楂,乌老娘拣红得匀净的做成糕,每年都要给宋文一两碟子。
但从宋老爹的学生打五个变成二十个,束修从一变成二十,乌老娘就不叫宋文过去了。
有时想起来,宋文都觉得那些日子是自己乱想出来的。唐氏也听婆婆说过这些事,只能安慰道:“有些人就是只能见人穷困不能见人富贵,以前乌老娘对你的好爹娘都记着呢,你也不见爹教志哥儿下了多大功夫?还不是为你还人情债么?”
不过这三四年下来,往日的情分早就还掉了。宋文眉心轻拧,躺在榻上不说话,半响才道:“还是我的功名太轻,若我能再往前走走,五老爷对着咱们也不敢大呼小叫,早年亲戚情分倒还能保住些,你也能早点儿回乡见见父母,不用日日惊忧有人找上门。”唐氏对科举并没什么执念,往日跟在大堂姐身边时她也去过不少豪富之家,道:“官有官的日子,人有人的日子。我听说当官的家里大多都有通房和小娘。那通房要给小妾端茶倒水,小妾又要给正头娘子端茶倒水,这日子一级压一级的,有什么活头?咱家能永远这样,我就知足了。”宋文凑过去伺候着媳妇喝了杯茶,一笑道:“咱家八辈子都是只守着一个媳妇过日子的正经人,你可别点我,再说我也舍不得你和莺姐儿吃这份苦呀。”唐氏顺了气也笑了,转身出门便给他捡了两块香喷喷的栗粉糕过来,道:“诺,念书去吧。”
宋莺早盼着季老娘买回来的这盘糕了,可季老娘摸了把她的肚子就对糕严防死守,眼见着拿给亲娘,莺姐儿便快活地跑过去想蹭一口,不想却碰上娘关门,碰了一鼻子灰。
宋琴大退敌军后,正在院子里拔鸡尾巴毛,吉祥把家里所有鸡都给她捉过来了。
见莺姐儿肚子鼓鼓地出来,咂舌道:“怎去了片刻就吃个西瓜肚了,莺姐儿,小姑是不是同你说过要细嚼慢咽?”
宋莺摸着肚子没好意思说她只去厨房吃了一碗面,还没吃糕呢,道:“我还在长身体呢。”又问唐俗:“咱家还有糕吗?我还没吃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