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几根心电监护的电导线。感官缓慢恢复,率先唤起的是肩胛骨上方的刺疼,神经连血带肉地攥着往上提,之后便是额头的钝痛和晕胀,陈窈不适皱眉。磕脑门和中弹果然不一样。当时千钧一发之际,第三波人突然从残垣断壁后方冲出来,劫匪头目估计自知兵败颓势,疯了般仰天大笑三声,混乱中用枪瞄准了江之贤。陈窈计划推开江之贤,但她万万没想过自己这副身躯竟弱到能被一块石头绊倒。挡子弹的狗血情节上演的瞬间,陈窈内心如遭万道雷劈。如果不是江归一这疯男人……想起他,她就胸口闷窒,长纾口气,牵扯到左肩,那口郁闷的气又咽了回去。“醒了。”是江之贤的声音。陈窈细若蚊蝇地应了声,摸索升降床的按钮,缓速上升的过程,视线在床头柜停留须臾——那里放着落在巴士的随身物品。她略微紧张地看向正对床的客厅。男人一身高端定制的病服,端坐皮质沙发,手持平板,正在专注阅读。除岁月留下的自然痕迹,他身上有种经过时间沉淀,阅历加持,独属成熟男人的魅力,任谁都得叹声风韵犹存。精致的皮囊是脏污最好的饰品。陈窈抑下翻涌的情绪,试探道:“江先生,请问我师傅他们怎么样了?”“没受伤。”“那就好。”“我叫人通知你的家人。”“谢谢,但不用了。”江之贤抬头,视线笔直落落过来。陈窈解释,“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他稍点下颌,继续看向平板。她安静等待。过了大概十分钟,江之贤处理完工作放下平板,双手交握,“陈小姐,勇气可嘉。”陈窈实话实说:“没有,其实我当时想推开您,没想到…...”男人露出有点揶揄的微笑,开门见山地说:“你救了我,我应允你一个愿望。”陈窈天真地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江之贤很爽快,“都可以。”“我能问问您什么时候去砚山祭祖吗?”江之贤深凹的鹰眼一凝,犀利而威严的光让人不寒而栗。陈窈昏迷期间,他已经拿到她的资料——工薪阶层的独生女,十六岁出国深造,十八岁历经人生转折,父母在国内遭遇车祸双双生亡。对于江家这样的家族而言,过于简单的背景比特殊背景更令人生疑。简单,意味从未留下社会痕迹,或者被特意掩盖。见陈窈面露胆怯,江之贤收敛神色,但嗓音还是发沉,具有压迫感,“江家祭祖和你的愿望没有关系。”久居上位的人习惯陈述句,他并不需要回答。陈窈明白这点,利用的也是这点。她小声反驳,“有关系的,江先生。”他合拢十指,注视着她,那是愿闻其详的意思。“我一直很喜欢戏曲,练习了多年,好不容易等到第一次登台。”陈窈歇了口气,自言自般碎碎念,“本想好好表现,谁知遇到这种事,所以看到您遇到危险,我第一反应,若您不在就无法去砚山唱曲了。”江之贤认为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应该企望一份前景好的工作、一间市中心的房子、一张足够挥霍的支票,再小,也应该是奢侈品爱马仕之类的,没想到是唱曲。国外的妹妹每周花费百万打底,公司的小姑娘动态圈晒的图片也都是包包鞋子美甲。思及陈窈今天的戏服,花纹款式不知怎的逐渐清晰,他默了几秒,“最喜欢什么曲子?”布好的棋局即将开始博弈,陈窈心里提前生出了报复的快感,但不仅仅来自于江之贤,还有江归一。毕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子,而她要卑劣地利用他们不可分割的联系、心中无法代替的存在——父亲的早逝爱人,儿子的亲生母亲。陈窈慢慢、一字一顿地说:“梨花颂。”男人稍怔,眼神虚晃地重复,“梨花颂。”他轻叹,“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喜欢。”她明知故问:“您也很喜欢吗?”江之贤避而不回:“很久没听了。”确实很久,她为这一刻学了足足两年。“可惜身体不允许,不然我现在就可以为您唱曲。”“以后还有机会。”江之贤的声音明显柔和了,“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陈窈乖巧点头,等他起身再叫住他,“江先生。”江之贤双眼扫视她时,硬朗的脸还带着微薄笑意,似乎并不意外。陈窈扭捏了下,“我、我明天如果好一点,如果您也愿意,我可以哼一段。”江之贤洞悉了她的想法,“你想我陪你。”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诚实点头。她身形单薄,年轻青涩的脸庞透出畏惧和不令人厌恶的好奇。明明五官大相径庭,却与记忆里的女人最初的神形重叠度很高。江之贤定了定神,说:“会有看护陪你,有需要按呼机或电话。”“好吧。”陈窈的头转向别处,神情落寞,“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他目光沉沉地端详她好一会儿,简短道:“内线电话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