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低下头,继续回电话:“恩嗯——外公真的这么说吗——我、我可能走不开—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半响,源玉子挂断电话,小脸上满是担忧,还有几分焦虑,呆毛都没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情况很严重吗?”伏见鹿小声问。
“是的,已经放弃治疔了,”源玉子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说道:“外公他想见我一面,听妈妈说,他每次从昏迷中醒来,就问身边人‘玉子回来了没有”—我觉得,我该回去一趟。”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伏见鹿假装惋惜。
“是啊,偏偏是这个时候。”源玉子吸了下鼻涕,她鼻腔有点酸酸的:“不过,案子什么时候都能查,要是错过了见亲人最后一面,那就是一辈子都无可挽回的事情了。”
“也对,我支持你。”伏见鹿点头。
源玉子着小嘴,赌气说道:“反正特搜课不干正事,留在东京也做不了什么,让雅岚姐他们帮忙收集录象带也是一样的—等我回来了,绝对要破了这个大案!”
伏见鹿上一世听说过类似的案子,只不过知情人全死了。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九条唯的判断是对的。
还是不要让源玉子掺和比较好。
就这样,他们回家收拾东西,买了当天的机票,一同回北海道见外公。平樱子还要上学,暂时交由森木雅岚帮忙照顾。
在上飞机之前,伏见鹿借口去上厕所,给佐竹玄打了个电话,委托他回收销毁《狗头男特辑》相关录像带,并且叮嘱风间拓斋等人帮忙。
当然,他不会让别人白打工,每销毁一卷狗头男特辑录象带,就有500问的奖金,购买录像带的费用也能报销,销毁的越多,奖金就越高。
万事俱备,他们坐飞机,一路紧赶慢赶,回到了北海道老家。
亲人去世总是会令人悲伤,哪怕源玉子和外公的关系并不好,还说过要和九条家断绝关系的话,可真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她还是会心软,难过得手足无措,不敢进门。
做戏要做全套,伏见鹿提前换上了纯黑西装,打着黑色领带,看上去格外肃穆,象是要参加葬礼。
九条宅邸上下都面露哀戚,也不知道九条睦是提前打点好了,还是装得太象,以至于手底下人都以为他要死了。
总而言之,当源玉子站在房门口时,她一点都没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外公就躺在门后,源玉子不知道进去了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外公。
先前她跟外公发生了很多不愉快,比如说外公破坏她和伏见君的感情、骗她说妈妈给自己安排了婚事、把她囚禁在家里不让她出门而她也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比如骑着妈妈的摩托车撞坏落地窗玻璃、碾过庭院里精心修剪的草坪、声称从此要跟九条家断绝关系·
亲情血缘就是这么奇妙的关系,哪怕双方相看两厌,哪怕他们互相憎恶,在最后的最后也会互相释怀,怀着沉重的心情去参加对方的葬礼。
血脉的一部分死去了。
新生的血液该来凭吊。
源玉子深呼吸,推开了房门。她也穿着正装,一身纯黑,看上去有点象未亡人。
卧室面积很大,没什么家具陈设,只有一张醒目的大床,天鹅绒的材质,看上去非常软。
九条睦躺在床上,形销骨立,象是整个人陷了进去。
他戴着呼吸机口罩,一旁放着心电监护仪,此时正响着冰冷的滴滴声。塑料口罩伴随着他的胸膛起伏,泛起一层层白雾。
“你来啦?”九条睦目光疲惫,他在床上转过头,看起来很吃力。
伏见鹿心中喷喷称奇,心想这老家伙的演技真好,看起来跟真的一样,难怪总说人老成精。
源玉子差点掉眼泪,她心里的那点小怨顿时烟消云散了:“恩,听妈妈说,你想见我—”
“是的。”
九条睦说完,忽然剧烈地咳嗽,象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伏见鹿暗中点了个差评,按照设置他得的是心脏病而不是肺癌,不会这样激烈地咳嗽。
源玉子心软,连忙去帮忙倒水,想要扶九条睦,拍一拍外公的背,让外公好受些。
但九条睦拒绝了,他躺在床上,声音嘶哑地感慨道:“我老了,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啦。”
源玉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九条睦说了一件事实。
她甚至没办法说“外公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因为九条睦就快要死了,这时候说这种话,只会显得非常苍白。
卧室陷入沉默,很快九条睦再次开口:“玉子,麻烦你这么远跑一趟,专程回来看我“”
“不客气。”源玉子说:“这是我该做的。”
“是小唯让你回来的吧?”九条睦叹了口气。
源玉子心头一酸,她觉得外公肯定更想见妈妈。但妈妈是警视总监,身上的担子很重,现在肯定走不开,只能把工作摆在亲情前面。
“不是的,是、是我自己想回来的——”
源玉子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她想让外公心里好受些。
“啊,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