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主教阁下。”
那道低声从柱影后传来。是灰袍修女安菲莎——曾是前任司祭的执事,
自从那次“献祭”之后,她便寡言如石,只在深夜清理圣坛。雷克斯留意到,她近来总会在他布道后静静逗留。
“你听见了吗?”她的声音象风穿过封闭的窗棂,“有人说那不是圣母。”
她眼中闪铄着一种被压抑的徨恐,却又藏着难以掩饰的希望。
雷克斯没有否认,只是低声回应:“我听见了很多。也许我们并非背叛只是怀疑,剧目是否已经被篡改。”
安菲莎的肩膀轻轻一颤,垂下头,仿佛是在向虚空告解:
“我只知道,那天献祭,圣坛流下了血可它不是红的,是金色的,金得象她的袍子。”
雷克斯的目光微微一凝。他知道,这就是种子发芽的信号。
而此刻,在远离教堂的南街角,一间低矮的神学院书房内,另一场低声的密谈正悄然进行。
“雷克斯主教想让我们怎么做?”年轻的主讲神父压低声音,眼神闪铄不定,“我们不能明说,这不是背叛吗?”
“不是背叛。”对面的老牧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这是救赎——让圣言回到它真正的位置。”
他们的手边摊开一张伪装成“福音批注”的羊皮纸。
首字母依黄衣之王的密码排列,内容仅有短短一句:
“王座上坐着的,不是她,而是披着她皮的那位。”
这夜,至少有三位下层教士悄悄将这页“批注”夹进晨祷经书,将它送入主教团下属的文职手中。
雷克斯并不急躁。
他很清楚,这场反叛不能象火药那样轰然炸裂,而应如同祷文一般,一句一句渗入血脉,在心灵的深井里结茧。
等到有一天,当某位主祭在朗诵《圣母启示录》时,忽然吐出了黄衣之王的台词——那便是剧场终幕缓缓拉开的时刻。
而他,已在帷幕的阴影下,等了很久。
王宫深处的繁育圣殿,香烟如雾,静谧得仿佛连时间都被囚禁在此。
穹顶的彩绘玻璃透下冷冽的月光,落在女王的白发上,仿佛圣辉覆霜。
梅黛丝独坐于祭坛前,披着半透明的白金披风,衣袍如涌动的花海自圣台垂落,层迭如潮。
在她身后,“繁育圣母”秘诡卡所投影的神圣形态若隐若现——流淌着乳白色生命质感的神纹在空中舒展,
偶尔浮现温柔却令人窒息的女性面孔,四翼合抱,双手合十,虚影低声祈祷,宛如一位沉睡在旧日中的古神,通过她的身形俯瞰大地。
她闭着眼,静静聆听秘诡深处涌动的脉动。
“他们在怀疑。”她低声自语,唇角微扬,却不带一丝温度。
“底层的修女畏罪逃避的主教那些在阴影中抱着残破良知的老朽——他们以为,我不知晓?”
她睁开双眸,琉璃色的光辉在瞳中流转,如同全世界的血脉与命运在其中交汇。
“他们在私语‘亵读’,在暗角织造‘异端’的梦,在圣堂中低声重复——‘王座下的人已非圣女’。”
她缓缓起身,双手展开。刹那间,繁育圣母的虚影张开背后四翼,乳白色的圣辉骤然充盈整座教堂。
墙上的圣徽浮动,如被水波拂过,空中焚香的烟雾凝滞不动。
“可他们忘了,”她的声音悠远,冰冷如封雪的钢铁,“我是圣母之体。我之呼吸,即是神的回应。”
她的目光如刀锋,划开静谧。
“这卡牌,这座教堂,这整个王国——都是我的子宫。我愿其生,便生;我令其灭,便死。”
她缓步走到圣坛边缘,手中的金属杖轻轻敲击白玉地面。
清脆声响如同击断了夜色中的骨骼,将所有潜伏的耳语粉碎。
“‘黄衣’?”她抬头望向高窗外朦胧的月色,唇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
“他们真以为,一个被弃置的虚构剧本,就能在我编织的命运花园中偷摘果实?”
她站在金色神徽的正中央,影子在圣光与月色的交织中拉长,仿佛整个繁育圣母的教义正在她的形态中重铸——
神明,无需讨好。
神明,无需被理解。
神明,只需被绝对的臣服环绕。
“他们忘了,我不是圣母意志的代言。”
她闭上眼,额心幽蓝的命纹一闪而过,如同深渊豁口,在虚空中泛起一丝冷意。
“我是圣母意志本身。”
而在远处的夜空,淡黄色的雾丝正缓缓向王宫蔓延。
它无声,却非无形,如同某种古老剧幕的序曲,悄然垂落。
梅黛丝,未曾回头。
繁育圣殿中央祭坛的深处,静立着一扇无名之门。
门后既非密室,亦非地牢,而是一团缓慢搏动的乳白色生命质团,
仿佛整座圣殿的根系都在此处汇聚,宛如神明体腔中那条永不停息的脐带。
梅黛丝独自踏入,步履轻缓而坚定,每一步都踩在柔软而湿滑的“神经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