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如何,一向只能从上官口中听取一二。他不是没听闻过今上是位明察秋毫、丝毫糊弄不得的主儿,只是今日亲自见了,方知何止粘弄不得,简直就是要人性命啊。
由着下属将自己扶起了身,他目光无意瞥见案上那只见了底的茶盏,又扫向一旁未被人动用过的满盏茶水,霎时惊了一下。那位来的时候,想来是嫌他们这儿的茶水太过粗陋,一口都没动用。对方翻看户籍的功夫,张大人不知眼神往何处放,遂眼睁睁见着那雾气氤氲的茶水彻底凉透。想来也是,坐拥四海的人,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便是他们这处最好的茶拿出来也是入不了眼的。
可若当真入不了眼,为何那女人用过一小口的茶盏却见了底啊。张大人百思不得其解,神色几经变化,完全不敢深思下去。江葭出了官府后,去了自己在泗城府最大的一处铺面。临走之前,有些事项她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
天色渐晚的时候,一切事宜处理完毕,江葭正欲离去,突然碰见面色凝重急匆匆赶来寻她的秋三娘。
秋三娘拉她至僻静处,递过手中被攥得有些发皱的密信,低声禀道:“姑娘,曹平没死。”
江葭接过密信,展开信纸的手指止不住地发颤,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先前派人去查虽是出于稳妥考量,可过去这些时日,她心底也是不太相信那人还活着的。如今骤然得知此番消息,她如何不茫然不恐惧。秋三娘忍不住痛骂那阉竖实在可恨。思及她们如今的境遇,又难掩担忧:“姑娘,只怕京城那厢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寻人了。”江葭强自镇定收了信纸,问她:“一切事宜皆打点妥当了罢?”“按照姑娘的吩咐,西林县官府中管户籍的那几个胥吏都打点妥当了,泗城府这边也无不妥之处。”
“那就即刻通知他们,我们今夜便离开泗城府,先走我府中密道出城。”秋三娘应好。走出数步之后,这才发觉姑娘没有跟上,忙跑了回去,见她正出神望着墙那边的方向,急道:
“都这会儿了,姑娘还在看什么?”
说着急急拉过江葭的手便要走:“姑娘,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姑娘双手冰凉至极,人也僵立在原地。
秋三娘似突然意识到什么,刹那止了话音,僵颤地顺着身旁人的视线望了过去。
当即嗡的一下,头脑如捱了狠狠一记闷锤般。江葭正屏着呼吸,目光死死盯住墙那边的方向。廊阶口那处,有人踩着石阶拾级而上。
昏暗的墙面上,随着光而晃动的高大身影正慢慢向她走来。逐渐靠近她,仿佛猎人围追猎物,最后于黑暗中完全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