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刑劫消
“一剑杀了我,是不是太便宜我了,陆秉啊,你还是心心慈,被我折磨这么久,居然一点手段都没学会。“不说加倍奉还,哪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呢。可是跟蛇蝎相处这么久,陆秉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有多危险,所以绝不能留给陈莺半分喘息的余地,否则阴险狡诈的毒蛇必定反噬,何况前有来救他的太行道几名少年,在陕州城外经历过那场致命的教训。陈莺这种祸害多活一息,都可能出其不意地咬死个人,何况陆秉根本等不及,他无法容忍陈莺再多活哪怕一刻。
陈莺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掰开了陆秉握剑的手,将那只被血洗过的阴燧搁在他掌心。
若要出去,还需要阴燧开路,否则可能会被永远困死在蜃境之中,好比那几艘载着伏羲之手的船,在不起波澜的蜃境中漂荡了上千年。即使雷霆之下,刑鞭穿云裂冰,海域依旧不动不荡。趋于秘境入口的阿聪似有所感般回过头,在一片乱象中望见了浑身是血的陈莺,肚腹被长剑捅了个对穿。
它早该想到的,它们一走,独留下阿莺怎么活得下去。阿聪猛地掉头狂奔,不顾一切冲向陈莺,它奋力拔刀,硬生生抽出了这柄被封冻住的长刀,飞掷向陆秉后心!
“小心!“方道长惊骇大喊,拔腿就要去拉陆捕头,但是来不及,他的举动已经快不过飞掷而来的长刀。
陈莺抬眼,蓦地一把推开陆秉,她以自身为盾,挡住了阿聪披靡的刀势。她清楚阿聪的刀法,任谁挨上这么一刀,都将必死无疑。长刀势如破竹插穿了陈莺的胸膛,径直将她心口剖开。这只罔象踉跄着滑跪下去,差点没疯,它手足无措地接住扑倒的陈莺,慌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莺揪住它一点衣襟,喉头咕噜咕噜地涌血,呛进气管里,字不成句地努力张口:“别…他……”
她连发音都变得极度艰难:回…去……答…尽管如此,阿聪也全部听懂了,它不住点头,一直一直点头,它不杀陆秉,它会回去,它都答应。
一直以来,她说什么,阿聪都会照做,她相信它,于是陈莺半睁着眼睛,安安心心地在它怀中断了气。
阿聪搂着一动不动的陈莺,悲恸到浑身发抖。直到刑鞭不由分说扫落下来,它为了护住陈莺的尸身,纵身跃入海底。鲜血泅在咸海中,如漾开在水中的纱,比青烟还薄。曾经很多次,陈莺总说,我不会有好下场的。她早就预料到了。
后来她又说,如果我死在陆秉手上,那是他的本事。她也预料到了。
可是阿莺,为什么你想死在他手上。
为什么你能毫不犹豫杀了沈远文,却要替陆秉挡这一刀?阿莺,要不是为了我们,你不会走上这条回不了头的歧路。你明知道是歧路,你什么都清楚。
陈莺一直坏得心知肚明,也做好了不得好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能死得这么干脆利落,恨她入骨的陆秉没让她受罪。阿聪抬头,隔着碧海水波,望见海域上空闪过数十道锋利刺目的电光。厚重低垂的劫云中浮光掠影,垂伸的刑链死死紧锁阿昭苏,在海域一隅构建起一处雷刑台。
那是秘境用来惩治罪大恶极之辈,引天罚降罪的劫云。阿昭苏罪有应得。
锁住他四肢的镣铐生满尖锥般的寒铁,扎穿了周雅人腕骨,稍稍挣扎,都如挫骨般的钝痛。
周雅人但凡生出一丝一毫的抵抗,刑链便如活蛇般牢牢缠身,盘绕链身的符光即刻化为尖锥,硬生生钉进腰间肋骨,胸膛锁骨,将其牢牢禁锢,直到他毫无抵抗之力。
鲜血淋淋漓漓往下淌,许是扎到了肺里,周雅人连呼吸都剧痛难忍,他忍不住想喊,可是白冤挡在身前,替他担下了那道本该他受的刑鞭。天刑之威,势不可挡,白冤受这一下,后背已经被血浸透。他不愿她受自己连累:“白寮……”
闪电在劫云中拧成一道又一道刑鞭,不分青红皂白地招呼下来。周雅人猛地挣扎起来:“快让开……
尖锥不由分说从他胸口脊背扎入。
“别乱动了。"白冤扯住了一条绑缚周雅人的刑链,散乱的墨发在暴烈而混乱的罡风中飞扬,衬得她覆霜的面容更显苍白。她没有让开,决意替他担下一些,白冤看着周雅人的双眸前所未有地柔和疼惜:“我承过阿昭苏的冥讼,知晓阿昭苏的冤情。秘境不明真相,滥用刑罚,本就不该让你白受这一遭。”
不知道秘境翻了哪页刑典,给阿昭苏造了这样一个刑台。白冤说话间,万缕青丝缓缓染了霜,像极了一夜白发的女子。周雅人红着眼眶,眼里满是苦苦哀求:“可是白冤,我受不了你来替我挡灾,让开吧。”
雷霆劈下,带着震耳欲聋的爆鸣,电光撕开极寒霜雪,即将劈在白冤背脊上的刹那,凶猛暴烈地罡风如万弩齐发。
周雅人御风成万弩,扎透的五脏仿佛要被震碎了,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第三道刑鞭接踵而至……
以无人能抵之势,在白冤单薄的背脊上炸开。浓烈的血腥味中混着焦糊的气息。
接着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好似极昼照彻海域,天地惨白一片。尽管白冤倾力维护,在一道又一道刑鞭下,周雅人依旧不能幸免,彼此周身布满刑鞭,早已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