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寻了处人少的地方落座纳凉,轻缓的脚步如猫爪踏地,一步步朝她靠近,直到一片灰色的衣角映入眼帘,她才抬头。
看着面前的人,关月眨眨眼,“玉章道长。”
温玉章打量了她一眼,点点头,“看来我没有记错,关二姑娘果然就是上次找我算命的人。”
“道长找我只是为了确认这事?”
“还有东西要物归原主。”
温玉章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四叠的纸,纸上纹路众多,褶皱遍布,显然是被人攥紧再铺平的。
“你的画作落在店家了,我恰好看见,便捡了收起来。”
正是那幅飞鸟别枝图。
关月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手拙之物,也亏得道长收了这么些时日,我都没想到还能再见着它。”
“我倒觉得这画风别具一格,与寻常的精雕细琢不同,以白描入画,不失童趣,意味清晰。”温玉章说,“作画的人有不少都只为展示自己的画技,关二姑娘敢提笔落墨,也是很有勇气的。”
“道长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关月没有生气,拿起来仔细欣赏了一番,“实不相瞒,这幅画我小时候也画过,可惜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道长见笑。”
温玉章听着她的话,眉心一跳,“小时候就画?”
“不敢欺瞒道长,学了好一阵呢,不过都是这副模样。”
关月看着面前的人,眼底浮现出笑意,望进他的眼里,“玉章道长对这幅画如此感兴趣,莫不是从前见过?”
“小时候见过。”
温玉章看着她,企图从她眼睛里瞧出些不寻常来,但她一直笑语盈盈,就像那日来找自己算命一样,随口说出了两个生辰八字,叫人琢磨不透。
“看来作画的人给道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啊。”
两人仿佛在打太极,但温玉章已经对几乎确认了心里的猜测。四下无人,他张了张嘴,想要直接发问,一道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话,也让他顿时收拢心神,想要再压一压。
“小姐,”迎香从后面赶过来,“夫人看你许久未归,派我出来找找。”
她走近,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灰袍道长,又看了看关月的脸色。
“我就是出来透透气,不必紧张。”
迎香注意到她手里的画纸,“小姐是从哪儿拾得的这幅图?奴婢那日手里东西太多,不小心弄丢了,懊悔了好一阵呢。”
关月笑,“图丢了不重要,人没丢就行。我也休息够了,再进去坐会儿吧。”
她看了眼默默站在旁边的人,“道长,有缘再见。”
温玉章侧身让她们离开,目光跟着关月的背影,目送她们进到鎏蕖堂。
人没丢……
关月啊关月,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呢?
宴会的**是在夏帝离开后来的,众人嬉闹一阵,半个时辰后,也有些倦怠了。舞台中央的舞女几乎将纤腰扭断也没抵过面前的一杯酒。
赵晏兴致缺缺地放下酒杯,朝斜后方看了一眼,见关子瑶仍旧和金娇娇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于是轻咳一声。
顿时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听闻陆小侯爷前段时间流连花楼,可有相中的?”
话一出,临近的人神色都略显怔愣。
赵祈口中的酒还未咽下去,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三哥疯了?
扭头看赵晏翘起的嘴角和清明的眼神,他知道他是故意的。
赵祈在脑中快速清点了一遍近来发生的事,实在想不明白,三哥为何会对陆淮舟发难?
陆淮舟原本意兴阑珊地盯着圆台,听着赵晏的话,眯了眯眼,姿态仍旧从容,“三殿下这么问是想让我引荐几个?”
“我消受不下这样的福气,小侯爷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殿下话里有话,不妨直说。”
赵晏支肘托着下巴,“我只是在想小侯爷容貌昳丽,风流倜傥,引姑娘倾慕容易,可莫要再负了姑娘的心啊。”
陆淮舟近来所为京中官员早已听说,只是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如今三皇子公然发问,莫不是两人之间有了龃龉?
如今正是六皇子和太子一党争权的重要时机,赵晏回京,本该为六皇子的助力,却毫无顾忌地得罪侯府,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的事,怎么听起来三殿下比我自己还要清楚呢?”陆淮舟侧过身,周身酒气萦绕,倒真有几分风流公子的做派。
赵晏笑了笑,“那大概是空穴来风吧,陆小侯爷做事一向行得端坐得直。”
众人在一旁看戏,只有始作俑者默不作声。
从赵晏出声开始,关子瑶心就悬了起来。他说记住了自己的愿望,不会就是众目睽睽下发作吧?
直到赵晏的话说完,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面对赵晏飘来的目光和景夫人疑惑的眼神,她只恨不得,把头埋进菜里。
“娇娇啊,我这扇贝粉丝没有了,把你的端过来给我尝尝。”
金娇娇一头雾水,“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自己吃了海货,身上发红疹子吗?”
“你别管,我想毒死自己。”